从《封神榜》《天龙八部》到《成吉思汗》，尚进是目前国内唯一一位三款网游市场占有率均进入TOP 10的金牌制作人。当年在金山，他做过WPS研发组程序员，后来担任金山北京研究院总监与总裁雷军的技术助理。十多年之后，2014年年初，他离开了自己一手创立的麒麟游戏，赴任小米副总裁分管小米互娱，再次回到了雷军的身边。

此后一年多的时间内，尚进在小米究竟做了些什么？他的制作人背景又能为小米的游戏生态圈建设带来些什么？近日，葡萄君与小米互娱总经理尚进行了深度的对话，这也是他首次向外界公开这一年多以来，他在小米互娱所做的一切。

葡萄君：小米互娱真的特别低调，想了解下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尚进：小米本身的定位，开始大家认为是手机市场，现在大家把小米当做渠道来看，我们还是甲方，这样就会形成我们是主管部门的感觉，或许应该少见亲朋好友，板起面孔。但其实小米现在更多的还是探索。到了小米之后，所有朋友见面都会问我一个问题：能不能给量？这样就已经没有共同语言了啊!

我们也能理解，在互联网领域大家都想在获取用户的途径上获得小米的帮助，但对于我们来说公平才是最重要的。我们的岗位定义是向米粉推荐好的产品，可是所有人都说自己的是好产品，就会让我们变得迷茫，所以这个过程是需要我们慢慢去定位的。

大家以前最多的感觉就是小米怎么在这个领域成长得这么快？其实并不快，小米也经历了好多年了。手机从前年、去年到今年，实际上是伴随着MIUI的成长，游戏也是MIUI的一部分，大家本来没觉得小米是很大的第三方市场，百度、腾讯等才应该是更大的分发平台，可不要忽略了苹果也很大，对MIUI来说游戏市场的体量本来就应该很大，我们只是在做自己份内的事情。

▋ 投资天马时空：收获了100多倍的回报

葡萄君：雷军对你和互娱有怎样的期望？

尚进：雷总对小米的定位不仅是一家手机公司，而且是一家互联网公司，重视我们和用户的联系。从小米硬件——电源、手环、耳机等就能看到小米在用生态杠杆，雷总希望在MIUI上能够克隆出软件和游戏的生态圈模式。

说起来惭愧，MIUI坐拥一亿用户，但是我们目前没有达到款款爆品，游戏软件这方面比硬件慢了很多。雷总给我们提了几个点：第一点是利用小米的品牌塑造能力，给用户提供独特的内容服务；第二点是我们不自研，但是要为用户提供生态产品。

今天小米网和MIUI都是拥有上亿用户的超级门户，MIUI本身作为门户要推爆品，游戏是其中比较容易的一个品类，特别是我们投资天马时空做《全民奇迹》就获得了很高的回报。这个产品是去年真正的爆品，月流水3亿。而天马时空是我们去年投资的估值不到1亿的小团队。最后收获了100多倍的回报，这才是小米互娱的第一项投资，只能说我们运气很好吧。

葡萄君：当时为什么会选择投资天马时空？

尚进：其实我们认识所有的游戏开发商，这就是作为小米的优势吧，首先具备这种数据优势。

我是在去年二月份看到这个项目，早期公司只有十几个人，他们希望获得我们的帮助。我们有资金和流量的优势，所以就投资了。

葡萄君：投资游戏开发商是今年比较重要的战略吗?

尚进：小米投资游戏开发有三个杠杆：第一，理念杠杆，互联网思维不只是一个时髦词；第二，用真金白银支持对我们生态有好处的公司；第三，如果是合乎理念的好产品，我们还可以用流量支持。

去年对天马时空的投资做得很好，所以今年确实加快了这部分的战略部署。除此之外，与金山云的合作也日益密切，还有猎豹海外，甚至包括很多媒体。不只是小米互娱，而是小米投资的许多公司产生了联动效应，所以我们生态圈在逐渐的成型，今年下半年可能会是一个好年份。

▋ 建设游戏生态圈：做经纪人，捧明星

葡萄君：大家都在说生态圈，那这究竟是什么？

尚进：所有的商业模式建立都是后续有增值业务的增长。开始小米与阿里比较像，后来找我做游戏业务，层层细分。手机游戏产业本身很细分，早期像盛大、网易，需要经营许多年才能建立研发、版权、IDC服务、客户服务等一整套体系。但如今开发者为什么容易赚钱？就是因为细分化，有人提供流量，有人提供测试，有人提供支付等等。这降低了整个行业的门槛，但同时也拉高了天花板。生态圈就是我们把这些已经切开的产业环节中最好的资源再通过资本重新聚在一起，产生强大的竞争。

我们的开放生态圈提供各种服务，像原来端游的运营商，但是这是由许多家能力互补的公司一起组成的。生态圈里做产品的是明星，所以生态圈最后浮现的样子一定还是产品，天马就是我们捧出的明星。有人问我，你们怎么找的这些公司？为什么你投了之后就会获得很大回报？其实因果关系是反的。正是因为我们投资了这家公司，这家公司才会成功，我们是造星的角色。我们只见过明星赚钱，但却没有听说过哪个经纪人是发财的。我今年的工作就是捧明星，让生态圈变得更加完整。

葡萄君：这模式不是最新产生的，那你过来这一年多时间都在做什么呢？

尚进：如果用雷总语录里的话说就是，“idea不值钱，执行才值钱”，我认为最难的就是构造生态圈，这就是连微软这么牛的公司如今想建立生态圈为什么都有这么大的难度。如果有理念就够，那就不需要真金白银，不需要流量了，这三个杠杆是全世界最值钱的三种资源。我觉得雷总是信任我才交给我，他也给我提了两点要求：1.让我不自研游戏；2.现阶段不拍电影。

葡萄君：你们对被投企业会在流量或者其他地方有承诺吗？

尚进：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谈过的，其实双方都互相没有要求。创业团队的第一款游戏我们会帮他们发行，但希望他们收取少一些的代理金。我们可能会注入技术，在项目上有更深入的合作。比如腾讯也不会对自己的任何一个产品提出量的承诺，这点我们很像，但是还不一样，腾讯是封闭的，而我们是开放的生态圈。我们会帮助最好的产品，让它成为现象级产品。

▋ 管理结构：小米没有运营，只有产品经理

葡萄君：那么现象级产品要如何去做？

尚进：会按这生态圈的模式去做。小米有着比较重的产品经理文化，对于软件来说我们只有PM、设计师和工程师这三个职位，小米是没有运营岗位的，而对游戏来说运营是很重要的岗位，这在小米叫做生态圈产品经理。我们也有来自行业内顶尖的游戏制作人，对外叫监制，对内叫游戏被投企业产品经理。拿我们正在合作的一款产品来说，一共派出了两个产品经理，一个管数值，一个管进度。如果题材开发不好，我们就派国内顶尖的前任端游厂商的美术总监去帮它定制美术风格。

很多时候被投企业的IP开发需要成本，比如与漫威、迪斯尼等公司合作，它们会觉得你需要有1年的IP开发时间，而被投公司并不能完成这些事情，那我们就会派开发人员去帮助它们开发，比如理念设定等。现在已经有12个监制派到每个被投企业中，每个监制的招聘都需要经过雷总的面试。

葡萄君：在招这部分人的时候，你应该比许多人都有优势，你本身就是游戏制作人。

尚进：我觉得我们在互联网企业中，确实比较有优势。雷总当年担任金山软件CEO，当初做《剑侠情缘》网络版，金山西山居是国内最早的游戏开发商之一，雷总对《剑侠情缘》的定位就六个字——国产、武侠、大片。金山西山居是国产游戏的鼻祖，有20年的历史，面临韩国游戏充斥的市场环境，坚定的做国产原创游戏，其他人也受到金山游戏影响。

葡萄君：深入到产品中，与开发商的合作是怎样进行的?

尚进：全程跟进是监制的职责，但其实还是导演主导。我们还是帮助好产品比较多，你需要什么技术，我就支持你们什么，这个监制是他们向我们申请的，假如我们监制都派出去了，那他也就只能等等了。

葡萄君：那对于监制的要求是什么？

尚进：最开始是靠熟人推荐，但熟人毕竟比较少，所以后来去成熟的端游厂商找人。做监制有一个心态很重要，因为你是帮土豪赚钱，很有可能厂商做游戏做成之后套现几个亿，但你只是拿工资奖金的小米员工，所以你要热爱这个事情。

葡萄君：你自己是怎么完成这个角色转换的？

尚进：我来小米其实很简单，就是十年前的一句话。当年我跟雷总说“如果你去创业我肯定去帮你。”所以我就来了。不仅是我，其他很多老的金山员工都来了。

▋渠道与用户：米粉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

葡萄君：渠道都会提到用户属性，对小米来说什么样的游戏更吸引用户呢？

尚进：小米还是安卓市场上少有的不筛选用户的平台，很多游戏分发渠道的用户是经过筛选的，我们是轻度用户比较多，因为我们从来没有细化。一句话概括就是米粉属性，米粉什么样，我们就什么样。米粉其实普遍偏年轻，女性比例比较高。

葡萄君：你们如何在被投企业的产品和其他产品之间保持公平？

尚进：这是两个概念，平台和产品运营商都属于小米生态圈，但一个是渠道，一个是产品。渠道就是公平公正公开，减少编辑推荐环节，后续我们可能会干脆舍弃编辑推荐，采取新的方式，让用户自己去看推广排行榜。这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公平，但透明是最重要的。这个规则苹果一直在修改，我们也是，苹果有许多东西都值得我们学习，比如减少与CP之间的商业关系。

产品运营方面，6月底会有发布会召开，我们的产品就会全网推荐。我们还是看重题材和游戏领先性，我说服了雷总要制作大片，哪怕只是一个斗地主，我们也要做成大作。

葡萄君：你怎么看今年渠道的变化？

尚进：我们其实对渠道之间的竞争没有太在意。首先，我们处在一个联运生态圈，我们不是封闭的，我们保持开放性。开放性、透明度、公平性这是我们的三大原则。我们是由平台运营商和产品运营商两部份构成，合起来来说叫做运营商，很像原来的端游运营商。

小米的逻辑并不是说渠道就是一切，所以我们更多的是从渠道平台开始，产品虽然看上去像一个补丁补上去。但实际上这个逻辑是完整的，不仅补上了产品这一块，还补上了金山云测试这一块，补上了所有。总的来说，我们要对内容产业有影响，不可能放任自由，只是看是用投资杠杆、营销杠杆还是渠道杠杆。我们会去回避渠道杠杆，尽量少用。

有些品类不赚钱，大家都提赚钱的产品，我也知道MMO赚钱，不赚钱的产品谁做，但是我们在乎我们整个生态的公平性。我们六月份会发布我们的生态圈产品，我们也会拉场子，请我们的被投企业到小米的场子来办发布会，把好产品发布出来，树立游戏产业中优良产品的榜样。

葡萄君：在你看来手游市场会不会变成像端游市场一样，小团队越来越难生存下去？现在看已经有这个趋势了，App Store前30名里几乎已经没有小产品了。

尚进：这个趋势不可避免，内容产业一定会集中化。如果我把网易和一个十几人的团队放在同一个竞争市场里，你会发现不公平。中小开发者一但被压制就意味着没有出头之日，所以我们只能拿各种各样的方式去支撑小团队。端游当时的集中化就很严重，集中化之后它就被另外一个市场颠覆。页游联运市场最后也变得很萧条，我们不希望手机市场最后变这样，还是有危机感，但短期内看不到萧条的原因。

集中化不可避免，但我觉得可以切分成小的生态圈，再去扶持中小企业。或者说让它逐渐成长成为一个代理商之后再去管新的中小企业。要分出层级，全部扁平化最后压力就会很大，所以还是要有一个结构。

今天游戏都是以自己赚钱为目的，但是硅谷早就形成一个风气，大家不只是可以上市，还可以卖给Google或者Facebook。那也没什么问题，反倒更容易让你去创业。上市是我们那一代人的情怀，但是你也知道从白手起家到创业这个过程就是很难。成功地卖给Google和苹果也挺好的，因为它们已经是生态企业了，你自己则成为弥补生态的一部分。